“逃跑是懦夫的表现”·第五
“逃跑是懦夫的表现”·第五
作者:戴维·豪沃斯·英国
出自————《战舰》
出自————《战争通史》
两国于一六六五年冬 [ 译注:此处指一六六四-一六六五年初之冬季。 ] 宣战,此时已近初春,约克公爵乘专艇自伦敦下航泰晤士河,在“皇家查理”号舰上升起了海军大臣的将旗。五月,两支敌对舰队终于陈兵海上。英国人重新较量的意图,已如愿已偿,被激怒的荷兰人已行动起来。但是交战双方都不十分急于开始敌对行动。双方均拥有超等新型战舰,自第一次大战以来,十年过去了,战舰已经获得很大的改进,同时双方都掌握了令人捉摸不定的较明确的战术思想。但是,双方又都不会在变幻无常的风暴季节贸然一试自己的舰队和战术。这次战争和第一次不同,狂风怒吼的冬季是不宜打仗的。双方存在一种默契:避免在冬天作战。
荷兰派遣了一支令人畏惧的无敌舰队:一百零三艘战舰加上三十艘火攻船和交通艇。官兵共二万一千六百三十一人,火炮四千八百六十九门。他们宁愿等待米歇尔·阿德里安森·德·路特回国挂帅,因为只有他才能使所有争吵不休的将领们服从指挥。但这位勇武的人正在非洲力图收复被罗伯特·霍尔姆斯占领的贸易据点。由于他不在,荷兰就任命奥布丹勋爵雅可布·冯·沃森纳尔为统帅。他经验丰富,地位仅次于德·路特。他把将旗挂在装有七十六门大炮的威武的战舰“恩德拉希特”号上。在前次战争中,荷兰人建造小型舰只的原因,已经不复存在于,荷兰省建造的两艘战舰,分别装有七十六和七十八门火炮——舰队大多数的舰只都装备了五十至六十门火炮。
一六六五年六月十一日,在洛斯托夫特的英格兰东海岸,詹姆斯·兰伯特上校乘“愉快返国”号出海巡逻时,望见了这一浩浩荡荡的帆船舰队自水平线上出现。兰伯特射出一发炮弹,并在上桅帆端,升旗发出信号——因为锚泊在沿岸的战舰是英国舰队的全部力量。一名目击者写道:“战舰全部起锚,离岸向东南驶去,风向为东北东,天气晴朗。”
寥寥数语,向人们展现出了一幅蔚为壮观的海上场景:夏日里,紧傍低低的海岸,一百三十七艘战舰,及其配备的二万一千零六名官兵,随着海军大臣的信号,同时起锚扬帆。这不是一支没有组织的航运船队,而是一支一如往昔的作战舰队。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一声战斗号令,各舰按纵队战斗队形进入各自的战位。这一战术思想可能是源出于桑德威奇伯爵——尽管命令是以约克公爵的名义发出的。此时,桑德威奇对于舰船的了解,比在地中海随布莱克作战时(那时还是没有爵位的爱德华·蒙塔克)要高明得多了。舰队驶离海岸,迎着强大的海潮,排成五公里长的纵队。火攻船和交通船也进入战位,它们在庞大的旗舰身旁,犹如(常与鲨鱼同游的)舟鰤一样。
查理王的表兄,鲁伯特殿下乘坐在装有七十八门炮的”皇家詹姆斯”号上率领着先锋中队。海上统帅约克公爵乘坐装备七十八门炮的“皇家查理”号,率领中央中队。威廉·彭恩爵士和他同舰,他的新头衔是舰队上校。他的新职责是将公爵的意图用信号、旗语发布。桑德威奇伯爵乘坐“太子”号,率领殿后中队。这只舰虽旧,但仍然令人望而生畏,它装备有八十六门炮,为双方舰队中吨位最大的战舰。在舰队的大型舰只中,有二十艘是五十八门至七十六门火炮的战舰,属同一原型设计,它们在以后两个世纪中,在蒸汽机出现之前,一直为制海的战斗主力。据统计,英国舰队共有四千一百九十二门火炮,较荷兰舰队少六百七十七门,但英国舰炮大多数口径较大,射程较远。
这两文庞大的舰队在进入射程以内之前,两天过去了。风吹向大陆,荷兰人占天时之利。奥布丹本应趁此时机御风急驶,发起攻击,但他没有,他没有发出任何信号。无论在荷兰或英国,人人对此都感到奇怪,究竟为什么他观望不前,没有人能作出正确的解释。一个英国水兵提出一种基层人员的看法说:“他们不喜欢在我们近海作战,如果被我们打败了,他们离本国太远没法逃生。”一位愤怒的荷兰舰长则提出了尖刻的看法,他说:“万能之主既夺去了他的智慧,又没有赐予他任何新的智慧。”
无论是哪种说法都属空谈。六月十二日夜晚,风向一转而向西南,奥布丹的时机已不复返。因为此刻英国人占着上风。
这时急躁情绪扰乱了双方的战斗队形。许多荷兰舰长不顾队形,顶风冲向敌舰。英国人在逆风中已经行驶了两天,几次抢风调向之后,也不严格遵守命令了。桑德威奇对此极不满意。他写道:“我方的战斗命令本来是要舰只排成一列纵队,这样各舰在战斗中就可以各守战位,得以判明友舰,不致于自伤。但许多舰只都没有执行这一命令,自行转舵抢风行驶,使得我方的队列达三、四甚至五列舰只的宽度。”
六月十三日拂晓前,响起了第一声战斗的炮声,两支舰队相对航行。每艘舰都在经过一艘敌舰时发射炮弹,然后停射,到下一艘出现时再射击。殿后的舰只不得不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才能投入战斗,而先锋中队则在脱离敌方纵队后也完全脱离了战斗。在第一次战斗航次后,双方舰队掉转航向,再进行第二航次的战斗。风不大,双方纵队是这样长,以致再次交手,所费时间竟然将近五个小时,在此时间内有整整一个小时,双方全部舰队都处在射程之外,偃旗息鼓,停止射击。
这样的战斗消耗大量弹药。只不过是大轰大鸣一阵而已,而且可能就此持续几天而不能决胜负。双方舰队都认识到了应该如何战斗。在第二个航次之后,英国企图在荷兰抢风转舵时也同样抢风转舵。但在硝烟弥漫和一片混乱中,他们无法列阵,又一场旧式的混战发生了。在纵队阵式被打乱时,双方将军们相互角逐,展开了一场个人之间的决斗,而各中队则顺从地跟在后面,挤成一堆,乱成一团。
奥布丹和桑德威奇是第一对展开单舰作战的对手。桑德威奇写道:“午后二时左右,奥布丹和他的‘典兰奇’号,及三至四艘巨型战舰,一艘艘地紧紧相连,一齐向我方袭来,达两小时之久,这时,国王陛下 [ 译注:指约克公爵,后为英国王詹姆斯二世。 ] 在我舰的前面,突出在队列外,陛下勇敢非凡地迎战奥布丹。”在“皇家查理”号上,公爵站立在下甲板,一批扈从立在他身旁。一串连续射来的炮火准确地把扈从们打得粉身碎骨,和上次战争中海上统帅理查德·迪恩牺牲时一样。公爵身上被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本人的一只手也被一块飞来的头盖骨打伤了。
在荷兰巨型战舰“恩德拉希特”号的火药舱被命中爆炸之时,约克公爵与奥布丹之间的决斗突然而惊骇地停止了,爆炸声可闻于六十英里之外的海牙。四百零九名舰员中,获救的仅只五人。
大无畏的荷兰人仍然继续战斗,巨舰“奥兰奇”号(由“东印度公司”的船改装)上的舰员力图登上约克公爵的“皇家查理”号,桑德威奇记述道:“它却被我方的‘马丽’号,接着是‘皇家凯瑟琳’号和‘埃塞克斯’号英勇地夹击。”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中,“奥兰奇”号在严重的伤亡后被俘。“该舰大量官兵被俘,舰只没法从海上拖回,在将舰上的人员带出后,就把它烧了。”
这些令人目瞪口呆的灾祸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这种反应产生在将领过多的荷兰舰队中。奥布丹显然已经在“恩德拉希特”号爆炸时丧了命。地位仅低于奥布丹的是具有长期海上经验的詹·埃弗森。但埃弗森是泽兰省的将领。而五个海军部出于自身政治上的理由,曾作出规定,如果奥布丹牺牲了,荷兰省的资历浅的将领埃格伯特·缪兹·柯特纳尔应该接任指挥的职务。但是柯特纳尔在作战刚开始时就身负重伤了。他虽然活着,舰上仍旧挂着他的将旗,但指挥却由他的第一副手亚特·英·史汀斯特拉负责。这时,他正在撤出战斗。埃弗森一见他撤出,就立即升起了帅旗。而柯尼利斯·特朗普——杰出的马尔登 [ 译注:荷兰已故海上统帅马尔登·特朗普。见第二章。 ] 的儿子也升起了帅旗,因为他不愿屈从泽兰省指挥官的命令。
三艘舰只均悬挂着统帅将旗,使人们无所适从。大多数荷兰舰长都认为柯特纳尔的撤退是脱离战斗的信号。因此舰队陷入一团混乱中。正如胜利者的英国所描写的一样,他们开始“掉转屁股往回跑。”
四艘荷兰战舰在忙乱中撞在一起,当一艘英国火攻船机智地闯入并施以火攻时,它们彼此纠缠,脱离不开。另外三艘荷兰舰只也撞得燃烧起来。还有三艘战舰受了重创向桑德威奇投降。桑德威奇接受了它们的投降并打算把它们留作战利品,但一艘过于积极的火攻船,也可能是看错了信号,却冲过来把它们焚毁了。桑德威奇写道:“对这一残忍的举动,我们极为憎恶,这与基督徒极不相称。”无疑这是他对失去奖金的惋惜。火攻船船长由于攻击已经降旗投降的敌舰而军法从事。黑夜降临了,荷兰人全面撤退。英国人组成战斗纵队,随在约克公爵“皇家查理”号的后面,朝荷兰海港追逐,次晨,又一次和他们交战。
但英国再也没有能够截住荷兰舰队。因为在白天战斗结束后,公爵睡下了,由彭恩在舱内指挥这一追逐。公爵幸存的参谋人员听到的评论是,公爵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荣誉”,而不愿“作第二次冒险”。公爵夫人似乎曾经命令扈从们去了解她的丈夫是不是有不愿作太多冒险的行动。在公爵熟睡时,威廉·布龙克尔伯爵确曾走向彭恩,宣称公爵命令减缓速度。
彭恩大为惊异,但他没有唤醒公爵询问这一命令的由来。他按命令执行。随后,舰队全部舰只也不得不照此行事以保持战位。当时的历史家比晓普·吉尔伯特·伯恩特写道,“公爵醒来时,走出来到下甲板,看见舰只行速缓慢,似乎很惊讶,一切追上荷兰舰队的希望都落空了。他就此问题询问彭恩,彭恩则查问布龙克尔,而布龙克尔无言可答。公爵否认作过这类指示,但他既没有惩罚下达这一命令的布龙克尔,也没有惩罚服从这一命令的彭恩。”
舆论认为,公爵的随从对军事一窍不通,对战争厌倦,神经极为紧张,如果没有他们这种胆小怕死的干扰,当时当地,战争就可以结束而一劳永逸了。战争已经给荷兰人带来毁灭性的失败:他们至少损失了五千官兵,约三十艘舰只和三名将领。英国人损失两艘舰,约八百名官兵。荷兰实在不能再战了。
尼德兰国内,怨气冲天。三名舰长被枪决,三名被放逐;三名降级并自海军除名。对埃弗森将军虽没作正式裁决,但作为荷兰省的海军将领,他在荷兰省受到极难堪的侮辱。最严重的一次是他被一帮暴徒包围袭击,被他们掷进水中。愤恨之余,他从此拒绝再去海上。柯尼利斯·特朗普希望任统帅之职,但由于这个职位要等待自非洲返国的德·路特来担任。因此特朗普怒气冲天,以后,他曾经以行动向特·路特发泄了他的极度愤懑。
英国的司令官们也陷入了一片争吵。约克公爵已经赢得胜利,满足于已有的荣誉,在汉普顿宫休息。国王任命桑德威奇和鲁伯特殿下为联席统帅,但鲁伯特拒绝和人共同担任这一职务。因此桑德威奇就独任此职。
七月二十七日,桑德威奇率领部队北驶以搜寻一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据报这个船队已到挪威岸外,绕道返航以避开英国人。而荷兰的德·路特在船队没到之前六天就早已进入北海,正航驶尼德兰,并于八月六日抵达。八月十八日他又以荷兰国海上统帅的身份再度出海,受命护卫首途回国的“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如果有可能就截住英国人。两支作战舰队以近一个月的时间,互相找遍了整个北海,远至卑尔根和谢特兰群岛 [ cdhyy注:Shetlan Islands 设德兰群岛? ] 。桑德威奇找不到德·路特。一名英国舰长遗憾地写道,“海洋是那样的宽广,雾海茫茫,黑夜无光,有利于他们从我们手中逃脱。”德·路特设法遇上了商船队并护送他们离卑尔根回国,但是舰队在海上却遇到了一阵令人束手无策的狂暴北风,把舰只吹得七零八落。
九月十三日,风暴过后,桑德威奇和他的舰队的艰苦之行终于获得了报偿。在一场暂短但极为猛烈的战斗后,他们俘获了头一天被狂风吹离荷兰舰队的两艘“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和四艘战舰。只有装有二十二门炮的“赫克托”号被对方击沉。由于找不到敌方商船的大船队,桑德威奇继续搜寻。第二周,在最后决定将战利品带回泰晤士河之前,英国舰队又俘获了四艘战舰(它们分别装备有四十至七十门火炮)和一些商船。
但是好事变成了坏事。这成了一场代价极为高昂的胜利——对桑德威奇、对英国都是如此。桑德威奇本来应当将俘获物上交“战利品委员会”但他不愿等候“战利品委员会”对战利品冗长而乏味的处理,于是他打开货舱,把大部分财富分给了舰队的舰长和他的友人。桑德威奇大胆妄为,竟将大量财宝卸在内河行走的小商船上,由它们直接送到他乡下的庄园。约一周后,塞缪尔·佩皮斯被领到一艘俘获的“东印度公司”商船上,他看到“这样巨大的财富被胡乱丢弃,实在是人间罕事。胡椒从各处裂缝中漏满一地,被人们践踏着。我行走在齐膝深的丁香和肉蔻中。各个舱室中满满的装着大捆大捆的丝绸,大箱大箱的铜盘。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
佩皮斯叙述道,官兵们正在售卖整袋的钻石和其他珍宝,他自己也买了一些非法获得的物品。但是在这事成为一件极大的丑闻时,他立即迅速异常地处理了它们。
在九年前那些曾经成功地私分了在卡迪兹近海俘获的西班牙宝船上的物品的人——可能有桑德威奇在内,当时并没有予以追究,因为这件事情曾经迅速而平静地解决了,财物也已销赃灭迹。但这次,居然明火执杖,即使在习惯于贪污和盗窃的这个年代,也未免过于恶劣了。一些人愿意宽恕桑德威奇,包括易于通融的国王在内。但是,由于舆论哗然,最后不得不解除他海军上将的职务,派到国外去充当驻西班牙的公使。因此英格兰又失去了一位海军将领。鲁伯特殿下奉召前来,补任此缺。当他率领舰队出征时,在前头遇到的是重新武装的强大的敌人,在身后则是一个更凶恶的敌人:瘟疫!恐怖的黑死病!这些疾病从四月开始流行。这一次,它赦免了欧洲大陆,却蹂躏着伦敦。
在圣诞节期间,海军有一个名叫爱德华·巴尔洛的水兵,在记事本中写道:“整个夏季,疾病一直在伦敦流行,我想最好是写封信给伦敦的朋友,了解一下我的至爱亲朋们的健康情况,看看谁死了,谁还活着。七、八天后,我收到回信,消息不妙,我的兄弟乔治快要死了,我的三个堂兄弟,还有我东家的儿子及几位邻居和相识也快死了。这些情况使我极为悲伤,我想,我也会含悲而死。”
整个英国海军官兵,特别是伦敦官兵,这一年来在航行和作战中忧心忡忡。因为他们的家人比他们自己更为危险。伦敦在一六六五年下半年成了一座死亡之城。一切有办法的人都逃往乡下去了——几乎人人如此。塞缪尔·佩皮斯虽不是出于英雄行为,但他却是少数几个有意冒瘟疫之险的人中间的一个。他送走了妻子,自己仍旧留守在海军局的岗位上——他在一封信中写道:“我仍然呆在城中,一周内有七千四百多人死亡,其中六千多人死于瘟疫,除敲响丧钟外,很少听到别的声音。我走在龙巴德街上,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碰不上二十个人。在交易所里只有五十来个人。有的全家全家的(十至十二人)死去,总觉得夜晚(尽管很长)太短,不能掩埋那些在头一天死去的人的尸体,人们因而不得不在白天办丧事,我找不到能放心吃喝的肉类和饮料,到处都在找卖肉的,我那酿酒人的店铺关了门。我的面包师傅一家人也全都得瘟疫死了。”
一六六五-一六六六年冬季为人们带来了暂时的喘息。无论战争还是瘟疫,发展速度在冬季都不那么令人恐怖了,英国人利用这段时间重新加强、装备和补充舰队——费用是大量向英国“东印度公司”借贷的。而荷兰则以一千一百万盾建设了一支新的舰队。一百万盾来自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这个冬季荷兰还获得一个同盟国。一六六六年一月,法国人决定赏面子同荷兰签定一项协定,向英格兰宣战。法国本来是个无济于事的、半心半意的盟友。尽管法国有一支海军,但在战争到来时却没有发一枪一炮。不过,它的海军却给英国带来了一场虚惊,在那一场为时最久、战事最烈的战役“四日战争”中,它却引起了英国战略上的错误和失败。
冬尽春来,鲁伯特殿下和阿尔比马尔公爵登上“皇家查理”号(此舰现在装备着八十二门火炮)以指挥驻在肯特海岸外,停泊在当斯的八十艘战舰,迎接新的战斗季节的来临。德·路特也作好了准备,荷兰舰队的八十五艘战舰,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的团结一致。英国每天都希望看到敌舰的船桅出现在古德文沙洲外。他们正在等候时,一艘快速舰从英格兰西边急匆匆地赶来报告说:一支有三十六艘战舰的法国舰队从地中海驶出,已经抵达英吉利海峡口了。国王查理决定把舰队分为两路,命令鲁伯特乘有七十八门火炮的“皇家詹姆斯”号,率三分之一的战舰直下海峡,迎战法国人。留下三分之二兵力给阿尔比马尔以追逐荷兰人。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决断。英国人不是以强大的舰队全力迎战,而是将它一分为二,分兵把口。而错上加错的是,英方立即发现快速舰舰长的报告是错误的。有消息说,这一支不明的舰队不是法国的,而是西班牙的,它并没有从海峡向英方靠近,而是在葡萄牙海岸专心致志于自身的商务。这一令人忿愤的消息立即派人传给鲁伯特以召他返航。但在惊慌失措中,这一消息没有以专邮传递,却交给了普通驿车,一周后才传递到威特岛岸外他本人手中。这时,阿尔比马尔已探明德·路特及其八十五艘战舰的航迹,并决定以自己的五十六艘战舰,不顾众寡悬殊地出海迎战。
阿尔比马尔又犯下了一个严重的战术方面的错误。在他发现荷兰人时,海上刮起了强劲的西南风,洋面波涛汹涌,他立即朝东南航向驶向佛兰德海岸。阿尔比马尔不得不迎风让自己的舰队与荷兰舰队保持平行。在这样一种阵势中,他的全部舰只就都右舷迎风,左舷倾斜接敌。在如此波涛汹涌的海上,大部分舰只的背风一侧都不能打开下甲板的舷炮窗口,否则海水就会涌入。舰只占据上风并保持在上风,虽然有利于机动,但在风大浪高的海上却有其不利之处。舰队顺风时可以打开面敌一侧的下甲板的炮窗,迎风时却不能。因此英国人在战斗的第一个回合中用不上他们的重炮——发射四十八磅和三十二磅炮弹的下甲板火炮。
阿尔比马尔在这样的航向上与荷兰人战斗了三至四个小时之久。接着,弗雷米希海岸外的浅水水域,隐现在前方。德·路特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由于战术上的预见,他把阿尔比马尔逼得走投无路。英国人不得不改变航向,他们前面是陆地,后有追兵,唯一的航向是掉转头朝向来时的方向。于是他向舰队发出了全部舰只掉头的信号,而在回转时,下甲板的火炮窗口再次无法打开。迎着荷兰的猛烈的交叉火力,每艘英国舰只都受了损伤。三至四艘战舰被迫脱离纵队,立即成了荷兰人手下的牺牲品。
其中之一是有六十五门火炮的“亨利”号,这是约翰·哈曼少将的旗舰,这位身经百战的舰长最近新获提升。这艘舰被包围时,受到了荷兰战舰四面八方的轰击,荷兰人力图摧毁它,“亨利”号立即瘫痪了,帆缆索具搅成一团。荷兰人当即派出一艘火攻船钩住它并焚毁它。“亨利”号上的一名上尉跳上火焰腾腾的火攻船(该船全部船员当然已经乘小艇离开了),设法松脱了全部铁钩,然后无损地跳回本舰。
荷兰人又派出第二艘火攻船,自另一侧钩住“亨利”号,将它的帆引着了火。这一举动使舰上一片混乱,约五十名船员越舷跳海(佩皮斯事后狡诈地写道,跳海的第一人是舰上的牧师)。这时哈曼抽出剑,在甲板上急跑,并威胁说,如果再有人企图离舰就要处死。于是舰员们重整旗鼓。但是正在少将将火势控制住时,一根大桅倒下,打断了他的踝骨。
一名荷兰将领乘一艘攻击舰朝下风驶向这艘已经不能行动的英舰,呼唤哈曼投降。但哈曼高声回答道:“还不到投降的时候。”他放出一排舷炮,打死了荷兰将军。这一行动似乎挫伤了荷兰人的锐气。他们停止了射击向前驶去,有心让”亨利”号受巨创的船身在海上飘摇。但是在早期水兵们那种令人惊叹的力量鼓舞下,“亨利”号上又升起了应急风帆,将舰只驶入哈威奇港。在港口,水兵们将伤员送上陆地后,又回舰修理,使它重新加入战斗行列。次日黄昏,它令人难以置信地作好了准备,哈曼带着打坏了的踝骨,将“亨利”号驶到海上,重新参加战斗。
第一天结束时,阿尔比马尔统计了他的伤亡数字。除自己的旗舰“皇家查理”号外,他发现五十六艘舰只中只有四十三艘还可以战斗,就是在这四十四艘舰上,也有许多人牺牲了,许多人痛苦的呻吟着躺在下甲板上。晚上,他召集舰长们举行了一次作战会议,作了一次值得纪念的讲话,他说:“如果我们害怕敌人的数量,我们就应当逃跑,我们的舰数与敌人的相比较虽然处于劣势,但我们在其它方面却占有全面优势。要使敌人知道,我们的舰虽然分散,但我们的士气却很高。即使情况最坏,我们一同勇敢战死,也比落在荷兰人手中受羞辱要光荣。战败是战争的命运使然,而逃跑则是懦夫的行为。”
次日,他们与荷兰舰队重新开战,荷兰舰队仍旧拥有八十艘备战的舰只——双方几乎是二与一之比。这是一次优良战斗作风的表演,它甚至博得荷兰人的赞扬。他们的伟大政治家、约翰·德·威特在以后说,“我们自己的舰队也决不会在第一日战斗后,有这样好的表现。荷兰人已经认识到,英国人可能被杀,战舰可能被焚,但英国人的勇气却不可战胜。”
尽管这样勇敢,但英国继续作战的决定却只是使英舰步步走向灾难。次日,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进行的战斗中,英国战舰虽然没有被击沉,但许多舰只都瘫痪了。夜幕降临,阿尔比马尔可以凭借的仅只是还能作战的十六艘战舰,而荷兰却仍然是接近八十艘。荷舰虽然众多,但他们也受到了重创。副帅柯尼利斯·特朗普不得不把将旗移到另一只舰上,因为原舰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而德·路特舰上的主帆及主顶桅也断落了因而掉了队。然而,荷兰人在数量上毕竟始终占着优势。英国人再这样战斗下去,等于自杀。阿尔比马尔开始将战斗引向英国海岸,想要拯救那些失去战斗力的舰只。
虽然风力减弱使行动困难,但他指挥得当,调度有方。受重创的舰只驶在前面,十六只还能作战的舰只在后面组成保护队形。荷兰人紧迫不舍。两支舰队缓慢而艰难地朝北,向泰晤士河口行驶,荷兰人不时试图突破英国舰队的屏卫,但他们无法办到。
第三日午后,另一支舰队出现了,它们下驶至多佛海口西南。阿尔比马尔认为它们可能是鲁伯特殿下赶来救援的——也可能是法国人驶来帮助荷兰人歼灭他的。
午后的此段时间里,人们心神不定,顾虑重重。最后,薄暮前,才辨明是鲁伯特殿下的舰队。但是,愉快与缓释之情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曾经留有记载的水兵爱德毕·巴洛在记述发生的事情时说:“我们开始向他们靠拢,这时却由于领航员的无能误了事,舰只驶近被称为加洛珀的一片沙洲时,我们却认为沙洲已经远去了,而沙洲却正好在舰只上方。于是‘皇家查理’号撞在沙洲上,另几艘也搁了浅。‘太子’号是舰队最大的战舰,吃水最深,一下子就搁浅在上面了。其余舰只都设法离开了,惟有该舰仍单独搁下,其他舰不敢留下来援助它脱险,惟恐更多的巨舰会搁浅。”
“太子”号就是菲尼亚斯·佩特所造的旧舰“太子”号。它在五十六年的服役期间,曾经经历了十多次严酷的战斗而幸存下来。它重新装备了九十门火炮,较开始时多二十六门。这一巨舰现在是乔治·艾斯库爵士的旗舰。他的地位仅次于阿尔比马尔。它的搁浅对于力量已经削弱了的舰队说来,是莫大的损失。荷兰人围住它,毫不容情地袭击它,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无法给以救援。艾斯库希望尽其所能的挽救舰员的性命,他降旗向柯尼利斯·特朗普投降。特朗普相信他能将“太子”号拖出沙洲,作为战利品带回国内,但是,德·路特则认为这时正需要与另一支英国舰队作战的时候,不能浪费时间,因此拒不同意,坚持必须焚毁该舰。因而该舰在火焰触及火药舱时,在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中毁灭了。
鲁伯特殿下此时带着自己的二十四艘战舰加入了阿尔比马尔受创中队中仍可战斗的幸存者的行列。在后撤时,十七艘受创的战舰已被修复,仍可作战。阿尔比马尔因而拥有三十三艘战舰。再加上另有三艘自泰晤士河驶出的战舰,使全舰队舰只增至六十艘。阿尔比马尔登上鲁伯特的旗舰“皇家詹姆斯”号,召集了一次会议。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全舰队的官兵在三天作战,三夜修船(在黎明前以狂热的劳作修补损漏)之后也是疲备不堪。但是鲁伯特及其中队却是一支生力军,他们对于徒劳往返下驶海峡浪费时间的行动,深以为耻。两位海军将领都同意,虽然他们在数量上大大少于敌人,但应该再次战斗:这是最后一次挽回面子的机会。
水兵巴洛,在军中的等级可以说是忝居末位,但也充分理解这一决定,他说:“他们决定次日再次迎战荷兰舰队,再试试什么样的命运将临到他们身上。他们对那些佛来芒人 [ 译注:为居于荷、比的一个民族,此处指荷兰人。 ] 获胜返航,怒不可遏。虽然敌方舰队实力仍然是比我方多一倍。”
荷兰人也已精疲力尽,完全应该从胜利到手后撤出来。但是,根据巴洛所写的情况却不是如此:“日出时,荷兰战舰向我方疾驶而来,战斗重新开始了,双方猛烈射击。鲁伯特殿下和他的中将,投身于炽热的战斗中。他们冲入敌阵,深入险境。在短短的时间内大大地挫伤了敌人,使敌方许多舰只失去了战斗力,大量人员伤亡。”
和以往的作战一样,舰队开始投入战斗时,决心排成纵队迎敌。但是在强劲的西南风中,受创的战舰上那些精疲力尽的舰员们却无法保持队形,四面八方,炮声隆隆,又出现了一场混战。一发打穿舰舷后已经失去冲力的炮弹,打伤了巴洛的大腿。他跛足难行。这一天,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他极不愿看到舰队败退、也不承认失败。当最后失败终于不可避免时,他尽一切可能地为之开脱,他说,“战斗极为艰苦地延续到午后四时,很少或是没有一艘舰不是处处伤痕,在众寡悬殊的形势下,我方一些舰只开始向我海岸撤退。黄昏时,海上升起雾霭,由于担心舰只在雾中自相碰撞,因而将军们发出了撤退的信号。雾霭愈浓,海上已经黑了,荷兰舰队没有迅速追逐我们,他们完全和我们一样,苦于再战了,极愿意脱离战斗。”
天赐大雾,双方已战至不能再战了。他们极需找到体面的借口以休战,大雾确助了一臂之力。
令人惊异的是,第一个向伦敦传送消息把战斗说成获得了光荣胜利的,又是一艘快速舰的舰长,他满怀兴奋地报告了极不准确的情况:荷兰人大败而逃,逃归的舰只不到全舰队的一半,而且他们的旗舰也很少有逃脱的。佩皮斯写道:“我们全被这一胜利消息激动了,约克公爵带着这一消息去找国王陛下,国王这时已经去了大教堂。宫庭沉浸在狂喜中,上下一片欢腾。”佩皮斯整个黄昏都望着街头巷尾,人们升起狂欢的营火,其中还有几位他认识的女人。
次日,真实情况传来,由于错误的庆祝而使人们陷入更深的沮丧中,战争的失败似乎更使人觉得不光彩。他们发疯似地寻找替罪羊。大多数舰长及其他许多人都谴责阿尔比马尔。而阿尔比马尔却归罪于舰长们。佩皮斯的记载中引用了他的话,他“一生中从没有同如此恶劣的舰长们一起战斗过,真正象个战士的不超过二十人”——这种指责极不公平。但没有人敢指责国王或海军大臣约克公爵,这一切的根源,本来出于他们战略上的错误。唯一没有受责备的是水兵,这些典型的英国水兵,他们一如既往,坚强不屈,战斗顽强。
无疑地,胜利属于荷兰人,但是就任何方面来说,它都不是决定性的胜利。战斗中又一次出现了极少有战舰真正被歼灭的情况。八十艘战舰的英国舰队,仅四艘由于作战受创而损失。另有六艘被俘。荷兰一方,原有的八十艘中,损失四艘。人员的伤亡却比舰只远为严重:英舰中两名将军与十二名舰长阵亡,约二千五百名水兵或死或伤,另有二千名被俘。荷兰方面有三名将军,二千五百名官兵伤亡。但是双方都对舰只看得比人员重要。双方知道,必将进行另一场战争,而且战争即将到来。
那些年代,木船修复之迅速,令人惊讶。英国舰队几乎没有一艘战舰未受损伤,大量舰只需要完全更换新船桅、缆具、风帆。然而只用了六周,舰队就作好了出海准备,投入另一次战斗。荷兰人甚至还要快些。
由于战争结束于泰晤士河河口,因此绝大部分维修任务都由座落在梅德威河的查塔姆船厂承担。这个船厂伸延到泰晤士河口的南岸。这儿有可供造船、维修之用的干坞,有放置在敞棚中用以进行干燥的成堆木材,有自河中飘送来的可用于船桅及帆桁的大圆木,它们贮积在池塘中。还有锯木厂、铁工场,制帆棚以及长达四分之一英里的制绳索的走道。在这里,人们在机械上用手摇制各种规格的绳缆。这儿还有各类航海技工,他们许多人对舰船的一切了如指掌。负责这个船厂一切事宜的是菲尼斯的儿子彼得·佩特,他的职称是总管。
塞缪尔·佩皮斯虽然已经使海军岸上机构的工作获得顺利发展,但仍存在着许多问题。一六六六年的这一年中,佩特向海军局抱怨他的物资极度短缺,他的人员的工资已经拖欠了一年多。使人惊讶的是,他们却完成了全部任务,每当破损不堪的舰只随着海潮成队地蹒跚航来时,这些因未付工资而不满的船工们却能通力合作努力完成任务。
在这紧急时期,新舰的建造已经停工了,一支技术人员的队伍——可能总数达一千——投入了维修工作。每艘战舰都有自己的木匠、缆工和制帆人员。每名水兵都懂得怎样接绳,拼板以及给漏水处捻缝。每个人都了解,北海彼岸的荷兰人也正在有效地做着这同样的工作,一旦作完,他们就立即驶返海上。
查塔姆的狭窄河道中,舟船穿梭来往,装载着人员与物资送上锚泊中的战舰。在舰上的吊架下,将桅杆的残桩吊出,并在原处换上新桅。一伙伙人攀附而上,在桅上重新安好索具。岸上的制绳走道内,机械咣啷作响,拧制成英里长的绳索。在制帆工棚里,有耐心的人盘腿而坐,用棕绳和针缝帆布。声音最大的莫过于木匠、捻缝工、铁匠的槌击声。最后,一艘接一艘的舰只扬起新帆启锚,顺流而下,又组成一支舰队。
英国八十八艘巨舰,由鲁伯特和阿尔比马尔联合在“皇家查理”号上指挥,当德·路特七月二十二日率领八十九艘战舰越海而来时,他们正等在泰晤士河口。三天来,双方舰队在埃塞克斯岸外的潮涌中随波逐浪,等待更利于作战的天气。双方都不那么急于在劲风中作战,疾风大浪曾经搅乱了上一次战斗,风暴中,双方各有一艘战舰被闪电击伤。到七月二十四日,海上起了一阵轻微的北风,双方舰只都向公海驶去。次日,他们在海上遭遇了。这一天是圣·詹姆斯节。
英国称这次战斗为“圣·詹姆斯之战”。这次战斗,历史上第一次有一位目击者——詹姆士·皮尔斯,舰队中的医官——绘制了一系列作战现场序列图。它们质朴地表现了从战斗一开始即采用的古代战术:双方舰队均逆风换抢,列成纵队航驶,直到两舰队的先头舰只进入射程内时,纵队才相互可见。
上午十时,响起了第一排舷炮,双方先锋中队不久即相互猛烈射击,双方一字排开向东驶,每艘舰都与自己相对的舰决一死战。一小时后,两支中央中队进入战斗,德·路特乘坐装有八十门炮的“泽文省”号,鲁伯特和阿尔比马尔乘坐装有八十二门炮的“皇家查理”号。荷兰殿后中队由柯尼利斯·特朗普率领。当他进入射程时,突然改变航向,向右航行穿过英国纵队。这一行动使得人人惊讶。每个人都认为,他采取这一行动的唯一原因,是出于对德·路特的抗拒,要求独立进行作战。他当然达到了一个这样的目的,使德·路特茫然无措和深为愤怒,因为当荷兰正在追击英国人时,殿后的三分之一的兵力却背道而驰,脱离了战斗。
不久,战事立即发展为万炮齐轰的决战,英国人处于优势。英国在第一次荷兰战争中颁发的严厉的海军纪律守则,由佩皮斯制订的较严格的初级军官遴选制度,加强训练的规定,以及与荷兰多国籍混编的官兵队伍相反的单一国籍的英国官兵队伍等等,这些,都有利于构成英国炮火的优势。英国炮手装弹快,射击较荷兰对手准确。同时,他们还具有另一种优势,这就是他们拥有较多的发射三十三磅和四十八磅重炮弹的火炮,它们可以在远距离射程给对方带来巨大的破坏。在英荷第二次战争中,在以双方各自纠缠进行混战为特点的初期战斗中,这些优势在某种程度上确无用武之地。但到此刻,在炮群齐射的单列纵队作战的规范的战术中,这一优势则大为有利,英国人在炮火上的优势取得了明显突出的效果。荷兰人虽具有超人的勇敢精神,但在炮弹直接命中的打击下,他们迅速被挫。到中午,参战两小时后,荷兰先锋中队的七名将军中就有三名阵亡。中队的各舰都被击得不能再战,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惟有尽力向东逃奔回国。
敌我两个中央中队在战斗中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荷兰中队由德·路特率领,舰长和官兵为他的勇气所鼓舞。“皇家查理”号受重创使鲁伯特和阿尔比马尔不得不换乘旗舰。他们乘划艇登上“皇家詹姆斯”号,这一拥有七十八门炮的战舰仍处于良好状态。曾在“四日之战”中作战突出的“亨利”号,再次表现突出。这次,该舰由具有火暴性格的罗伯特·霍尔姆斯——他曾因掠夺非洲海岸而声名狼藉,现封为霍尔姆斯爵士指挥。该舰与德·路特之旗舰作战时,战斗如此激烈而残酷,“泽文省”号的船桅全部断落不得不升起应急桅帆,掉头而去。
到午后,双方都遍体鳞伤,精疲力尽不能再组织战斗。双方总共约有六十艘舰只,难解难分挤成一团,无法控制地随波逐浪向南飘流。在支离破碎的舰船上,那些还活着的舰员竭力挣扎,使舰只保持航行。到晚上,英国舰只努力排成一个不整齐的纵队,再次投入战斗。德·路特也重组中队,以伤势不重的舰只组成一支屏卫部队,正象“四日之战”中阿尔比马尔曾经用以护卫受重创的舰只回港时的情况一样。战斗延续了一整夜,打得乱无章法。荷兰两艘巨型战舰被弃,被焚毁在海上。英国人继续追击,直到天明,才发现舰只已经驶近荷兰海岸外的海峡浅水域。英国人由于没有强干的领航员,终于停止了战斗。
这一天,在远方水线处,鲁伯特和阿尔比马尔看到了他们的殿后中队正在追逐特朗普。这事确实使人吃惊,因为他们最后看到特朗普中队时,它正被人追击。但是在整个晚上,它却取得了天时地利——特朗普可能是从一艘交通艇得知,他曾经离开的舰队的其余舰只已被打得一败涂地。这时他在大获全胜的整个英国舰队面前,独自在海上完整无恙地出现,是由于得到浅水海域的庇护。
现在轮到荷兰人自己相互攻击、强烈指责了,德·路特指控柯尼利斯·特朗普不服从指挥,未经命令即脱离主要战斗序列。特朗普则给予反驳,指控德·路特没有能保护舰队中被歼灭的先锋中队。双方都表示不能再和对方共事。但特朗普的错误极为明显,因而被撤职。
受创的荷兰舰队在驶入本国港内而隐没之时,鲁伯特和阿尔比马尔驶抵港外锚泊地已经见不到敌人了。显然,他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他们已经把“四日之战”中蒙受的奇耻大辱回敬给荷兰了。英国人只损失了一艘战舰,两或三艘火攻船,虽然有五名舰长阵亡,但总共伤亡不到三百人。荷兰人损失了约二十艘战舰,或被击沉或被焚毁。约七千人伤亡,四名将军阵亡,舰长牺牲的数字不能确定。阿尔比马尔和鲁伯特全面控制了北海,他们利用这一霸主地位大获其利。他们的舰队洋洋得意地在北方沿着荷兰海岸行驶,捕获商船,威胁沿岸市镇。
到此时为止,英荷之间的战争全部都发生在海上,双方都没有一兵一卒在敌方的海岸登陆。这时,英国决定袭击弗利兰岛上的小村庄。据说这个岛上有大量的政府储备。他们挑选了罗伯特·霍尔姆斯领导这一行动。
霍尔姆斯受令劫夺和焚毁市镇并带出“上等居民”——指那些看来象有钱有势的人。但不得以暴力侵犯“妇幼,也不得侵犯下层居民,抗拒者例外。”但是,霍尔姆斯进入弗利兰和特尔谢林之间难以通行的航道时,发现前面有更有价值的目标:这目标就是数不清的船桅。在特尔谢林后面的锚泊地上泊满了商船。
霍尔姆斯胆大地乘上一艘改装了的游艇“方方”号(为鲁伯特殿下所有),在白天驶入港口,两艘快速舰(其中一艘触礁)及五艘火攻船随行。同行的还有一些小的双桅船和划艇,载有数百名官兵。
两艘小型荷兰战舰勇敢地迎战。但其中一艘被快速艇钩住,并被放火烧了。另一艘在泥滩中搁了浅——这个海港被海潮带来的泥沙所包围。船员们乘着舰上的小艇离开了。一艘火攻船冲向搁浅的荷兰战舰。这时英舰的船员已经点燃了火攻船,当火焰腾空的火攻船也搁浅时,船上人员也跳上小船离开。两艘船的船员都拼命划桨想抢先登上荷兰战舰。火攻船的船员战胜了荷兰人,并将战舰点着火燃烧起来。
这时,商船队的船员夺路乘小船逃生,岛上居民也乘小船逃生。几百艘小船发疯似地急急向弗里斯兰海岸划去。霍尔姆斯也将他全部的小艇派出,命令他们不是抢劫,而是摧毁商船队。那些首先点火燃烧船只的人员,不得不马上划桨离开烤人的炙热。因为商船队在那片划定的有限的锚地里紧紧靠在一起,此船延及彼船,直到全部商船烧成一团为止。这时,就是在海上的舰队也能看到团团烟雾。究竟有多少船只在这一天遭劫,没有准确的数字。据英国官方统计,为一百五十余艘,荷兰承认至少有一百一十四艘。多少年后,英格兰仍不忘这场大火,称之为“罗伯特·霍尔姆斯之火。”
从财政方面来看,这个下午给荷兰所造成的损失,超过了英国舰队在整个战争中给荷兰造成的损失。如果霍尔姆斯就这样离去,这场灾难还可以说是祸中得福。但他还没有彻底执行他所接受的命令。他在烟雾弥漫的港外等候了整整一夜,当黎明在这孤处海外的泥滩上出现时,他下达命令:全部小艇离舰,载人员爬上岸,向弗利兰小镇中心前进。镇上绝大多数居民已经逃走。水兵们这时大肆劫掠。他们穿堂进屋,洗劫财物装满全身,抢劫的财物多得大多数人几乎因走不动而不能返舰。当然其中许多人是因为酒醉熏天。霍尔姆斯见部下这样长时间进行洗劫没有返航,于是他带着后续部队,放火焚烧房屋,将部下赶出村来。即使如此,在最后一批小艇离岸时,那些仍在岸上的懊恼和醉酒的人的哭喊声还可以听到,一些小艇不得不划回岸去收回最后的掉队人员。
消息传到伦敦时,街头巷尾点起营火,以庆祝焚烧商船的胜利,伦敦塔也鸣枪致庆。焚船,属于海战中无可指摘的行动。但是,一些人却对于焚烧市镇之举于心不安。此举确是师出无名、无端挑衅。而且,霍尔姆斯并没有焚烧指定的市镇——弗利兰岛上设有政府仓库的市镇,而是将特尔谢林镇烧了——这里并没有政府仓库。佩皮斯听到这一消息时就怀疑地说:“我认为,这举动实在愚蠢,无论从效果,或是从企图上说都是如此。”在人们心中有这样一种不安的情绪:恶有恶报,如此野蛮的行为总有一天会受到上帝或荷兰人的惩罚。
德·路特再次率领修复的舰队出海。在“圣·詹姆斯之战”中他被迫退回基地后,为时还不到三周。然而,在冬季到来之前,两国没有交战。两支舰队再次遭遇时,是相遇在法国海岸外。但是第一声炮响时,海上刮起了暴风,双方不得不奔逃躲避。德·路特躲到敦刻尔克。英国人躲到朴茨茅斯。在他们航驶锚地的途中,小艇自岸上送来了震撼全国的消息:伦敦大火。
更新于:2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