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战争的重要性。古代战争的不足道。海上势力的重要。历史的方法和目的·第一
这次战争的重要性。古代战争的不足道。海上势力的重要。历史的方法和目的·第一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
出自————《战争通史》
在这次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我就开始写我的历史著作，相信这次战争是一个伟大的战争，比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任何战争史有叙述的价值。我的这种信念是根据下列的事实得来的：双方都竭尽全力来准备；同时，我看见希腊世界中其余的国家不是参加了这一边，就是参加了那一边；就是那些现在还没有参加战争的国家，也正在准备参加。这是希腊人的历史中最大的一次骚动，同时也影响到大部分非希腊人的世界，可以说，影响到几乎整个人类。虽然对于远古时代，甚至对于我们当代以前的历史，由于时间的遥远，我不能完全明确地知道了，但是尽我的能力所及，回忆过去，所有的证据使我得到一个结论：过去的时代，无论在战争方面，或在其它方面，都不是伟大的时代。
例如，现在所称为希腊的国家，在古时没有定居的人民，只有一系列的移民；当各部落经常受到那些比他们更为强大的侵略者的压迫时，他们总是准备放弃自己的土地。当时没有商业；无论在陆地上或海上，没有安全的交通；他们利用土地，只限于必需品的生产；他们没有剩余作为资本；土地上没有正规的耕种；因为他们没有要塞的保护，侵略者可以随时出现，把他们的土地夺去。这样，他们相信在别处也和在这里一样，可以获得他们每日的必需品，所以他们对于离开他们的家乡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因此，他们不建筑任何或大或小的城市，也没有取得任何重要的资源。凡是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如现在的帖撒利、彼奥提亚、伯罗奔尼撒的大部分(阿卡狄亚除外)以及其它希腊最富饶的地区，人口的变动最为频繁；因为在这些肥沃的地区，个人容易获得比其邻人优超的权势，这就引起纷争，纷争使国家崩溃，因而使外族易于入侵。 [ 注：“很有趣的，让我们看看亚狄迦。因为它的土地贫瘠，没有政治纷争，它始终为同一个种族的人所居住。我说，别的地方发展的不平衡是民族迁徙的结果。对于这种说法，当然亚狄迦是一个重要的例证；希腊其它地方的人，因为战争或骚动而被驱逐的时候，其中最有势力的人逃入雅典，因为雅典是一个稳定的社会；他们变为公民，所以雅典的人口很快就比从前更多了。结果，后来亚狄迦面积太小，不能容纳这么多的公民，所以派遣移民到爱奥尼亚去了。” ]
还有一点，照我看来，可以作为这个国家早期居民的弱点的良好证据：在特洛伊战争以前，我们没有关于整个希腊共同行动的记载。当然，我认为这个时候，整个国家甚至还没有叫做“希腊”。在丢开利翁的儿子希伦 [ 译者注：根据希腊神话，丢开利翁是盗种火给人类的普罗米修斯的儿子，遇到洪水淹没全希腊，人类死绝，只有他和他的妻子获得保全。希伦是他的儿子，至公元前八世纪全希腊人才把他当作他们的共同祖先，而自称为希伦人。 ] 以前，希腊的名称根本还没有；各地区以各种不同的部落名号来称呼，其中以“皮拉斯基人”的名号占主要地位。希伦和他的儿子们在泰俄提斯的势力增长，并且以同盟者的资格被邀请到其它国家以后，这些国家才因为和希伦家族的关系，各自称为“希伦人”。但是经过很久之后，这个名称才排弃了其它一切名称。关于这一点，在荷马的史诗中可以找得最好的证据。荷马虽然生在特洛伊战争以后很久，但是他从来没有任何地方用“希伦人”这个名称来代表全部军队。他只用这个名称来指阿溪里部下的泰俄提斯人；事实上，他们就是原始的希伦人。其余的人，在他的诗中，他称为“得纳安人”、“亚哥斯人”和“亚加亚人”。他甚至没有用过“外族人”这个名词；我认为在他的那个时候，希腊人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以和希腊人以外的世界区别开来。 [ 注：“照我看来，‘希伦人’这个名称似乎不仅指那些因共同语言发展的结果，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先后采用这个名称的人，并且还指那些后来把这个名称当作共同名称来称呼的人。” ] 无论如何，这些不同的希伦人集团，在特洛伊战争以前，没有参加过集体的行动。就是对于特洛伊的远征，也只有在事先获得更多的航海知识的时候，他们才可能行动一致的。
根据传说，米诺斯 [ 译者注：传说中的克里特国王。其全盛时代约在公元前二千年代中叶。 ] 是第一个组织海军的人。他控制了现在希腊海的大部分；他统治着西克拉底斯群岛。在这些大部分的岛屿上，他建立了最早的殖民地；他驱逐了开利阿人之后，封他的儿子们为这些岛屿上的总督。我们很有理由料想得到，他必尽力***海盗，以保障他自己的税收。
这时候海上的交通比较便利些了，所以不只是希伦人，还有住在沿海一带和岛屿上的蛮族 [ 注：例如腓尼基人，开利阿人，可能还有伊庇鲁斯人。 ] 都把海上掠劫作为共同的职业。海盗的领袖是强有力的人；他们作海盗的动机是为着自己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扶助他们同族中的弱者。他们袭击那些没有城墙保护而分散在四处的村镇；他们以劫掠这些地区来谋得他们大部分的生活。在那个时候，这种职业完全不认为是可耻的，反而当作光荣的。这种态度，就是在现在的习俗中，还可以找到例证：大陆上居民中有些在海上行劫而致富的，他们还被认为是可以自豪的；在古诗中，我们也发现，对于由海上来的人，总是问这个问题：“你们是海盗吗？” [ 注：参阅《奥德赛》Ⅲ．73以下，Ⅸ．252；《阿波罗颂歌》450以下。(昭) ] 被这样询问的人从不畏缩而否认曾经作过海盗的事实；询问他们的人也不会因为他们曾经作过海盗而谴责他们。
同样武装行劫的事情在大陆上也流行；就是现在希腊大部分地区还有古时的生活习惯——例如奥佐利亚的罗克里斯人， [ 译者注：希腊罗克里斯分为东西两部；东部是奥彭梯亚的罗克里斯：西部是奥佐利亚的罗克里斯。 ] 埃托利亚人种和阿开那尼亚人，以及大陆上这些地区附近的其它人民，他们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就是古代劫掠风俗的遗留；因为有一个时候，住宅没有保障，彼此来往，很不安全，所以全希腊都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俗。过去随时携带武器是一件平常的事，正象现在的蛮族人一样。上面我所说的这些人民至今还是过着这种生活，这一事实足以证明过去在一切希伦人中，这是普遍的习俗。
雅典人是最早放弃这种随身携带武器的习俗而采取比较安逸和奢侈的生活的。事实上，有奢侈嗜好的富裕家族中的老辈只是近年来才不穿亚麻布的贴身衣，不把他们的头发打个椎髻吊在头后，用一个金蚱蜢扣针系着； [ 注：把头发在头上打个椎髻，用一个蝉形的扣针插着，这种蓄发的方式在雅典似乎保留了很久，这是古老习俗的标志。 ] 同样的风俗传到了他们在爱奥尼亚的同族中，并且在那里的老人中间继续了相当久的时期。斯巴达人是最早依照我们近代的风尚，穿着简单服装的，富裕的人也尽可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们也最早实行裸体运动，公开地脱掉衣服；运动后，用橄榄油遍擦身体。在古代，就是在奥林匹亚赛会时，运动员常用腰带遮盖他们的腰部；在不久以前，这种习惯还是保存的。就是现在，许多蛮族人，特别是在亚细亚，当拳术比赛和摔跤比赛时，还系着这种腰带。当然，很多其它的例子可以说明早期希伦人的风俗和现在蛮族人的风俗是类似的。
在以后时期中，城市的位置不同了；因为航海事业比较普遍，有了资本储蓄，有城墙的新城市事实上是建筑在沿海一带的，有些地峡 [ 注：有些半岛上建立了设防的城市，半岛以地峡与大陆相连，当时地峡上建筑城墙，以与大陆隔开而成为伊庇丹努(第23页)和波提狄亚(第342页)。 ] 被占据着，以为通商和防御邻国侵略之用。由于海盗的广泛流行，岛屿上和大陆上的古代城市是建筑在离海岸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这些城市，直到现在还留在原来的地址上。因为海盗们不但彼此掠劫，而且掠劫沿海居民，不管他们是不是以航海为职业的。
海上劫掠在岛屿上的开利阿人和腓尼基人中间也同样流行。他们事实上把这些岛屿的大部分殖民地化了。 [ 注：“这一点由下面的事实可以证实：在此次战争中，雅典人在提洛岛上举行祓除祭典时，岛上的坟墓都被发掘。从殉葬武器的形式和埋葬的方式看来，墓中的人大半是开利阿人；这些武器和埋葬方式与现在的开利阿人所用的是相同的。”按雅典在提洛岛举行祓除祭典是在此次战争的第六年。即公元前426年，参阅第252页。 ] 但是米诺斯组织海军后，海上交通改进了；他派遣殖民团到大部分的岛屿上，驱逐著名的海盗；结果，沿海居民现在才开始获得财富，过着比较安定的生活了。根据他们新财富的力量，他们有些为自己的城市建筑城墙。因为图利的普遍欲望，弱者安于忍受强者的统治；那些因为获得财富而势力强大的人则控制小城市。当特洛伊远征时，希腊人沿着这些路线已经发展得相当远了。
依我看来，阿伽门农 [ 译者注：传说中，迈锡尼的国王，希腊人进攻特洛伊时的联军总司令。 ] 一定是当时最有权势的统治者；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够召集舰队，进攻特洛伊，而不是因为那些向海伦求婚者对丁达里阿斯 [ 译者注：海伦的父亲。 ] 宣了誓必须跟随他的缘故。 [ 注：根据荷马以后的传说，所有向海伦求婚的人都宣誓要保护她所选择为丈夫的人，免受伤害。参阅伊索克拉底，Ⅹ.4；波桑尼阿斯，Ⅲ,9：阿坡罗多拉斯，Ⅲ.Ⅹ.9。 ] 根据伯罗奔尼撒最可靠的传说，彼罗普斯是由亚细亚来到伯罗奔尼撒的。他随身携带很多财富，定居在一个贫瘠的地区时，获得这样大的势力，以致他虽然是一个异乡人，但是整个地区因他而命名。 [ 译者注：传说中，彼罗普斯是伊利斯地方比萨的国王，他是阿特里阿斯的父亲，阿伽门农的祖父。伯罗奔尼撒因他而得名，意为“彼罗普斯的岛屿”。 ] 他的子孙们更加兴旺了，攸利斯提阿斯在亚狄迦被赫丘利的后裔所杀；他在出国之前，把迈锡尼和迈锡尼的政府委托他的亲戚阿特里阿斯 [ 注：“阿特里阿斯是攸利斯提阿斯的母舅。” ] ，阿特里阿斯是因为克赖西巴斯 [ 注：克赖西巴斯是阿特里阿斯的同父异母弟，彼罗普斯和阿克西奥克的儿子。阿特里阿斯和他的弟弟泰厄斯特受了母亲喜波达迈亚的怂恿，把克赖西巴斯杀死了。 ] 之死而被他的父亲所驱逐的。阿特里阿斯以力大著名，同时，他在迈锡尼很得人心，所以当攸利斯提阿斯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因为迈锡尼人的请求(因为他们害怕赫丘利的后裔)而即迈锡尼王位，统治了攸利斯提阿斯所曾统治的全部领地。所以彼罗普斯的子孙开始比柏修斯 [ 译者注：传说中太林斯的国王，他的子孙统治太林斯。 ] 的子孙更有势力了。阿伽门农正是继承了这个帝国，同时他有比其它统治者更强的海军；因此，照我看来，他之所以能够募集远征军进攻特洛伊的原因，不是由于同盟者对他的忠顺，而是由于同盟者对他的畏惧。如果我们能够相信荷马史诗上的证据的话，阿伽门农自己指挥的船只似乎比其它任何人要多些，同时他又帮助阿卡狄亚人装备了一个舰队。 [ 注：参阅《伊利亚特》Ⅱ.576和612，中译本，第35－43页。 ] 在描写阿伽门农所继承的权杖时， [ 注：参阅《伊利亚特》Ⅱ.101和109，中译本，第24页。 ] 荷马称他为：
“许多岛屿和全亚哥斯的国王”。
他的势力根据地是在大陆上；如果他没有一个强大海军的话，除海岸附近的几个岛屿外，他不会统治着其它任何岛屿的。从这次远征，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想到以前其它远征的情况了。
公元前五世纪雅典卫城上的建筑
迈锡尼当然是一个小地方，当时的许多村镇，我们现在看来，都不是那么很大的，但是这点不足以成为一个可靠的证据来否认诗人们以及普通传说所说到这次远征军的庞大武装力量。举个例吧，假如斯巴达城将来变为荒废了，只有神庙和建筑的地基保留下来了的话，过了一些时候之后，我想后代的人很难相信这个地方曾经有过象它的名声那么大的势力。但是斯巴达人占有伯罗奔尼撒半岛五分之二的土地，它不但在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上，并且在半岛以外许多同盟国中占着重要的地位。因为斯巴达城不是有规则地设计的，城内没有壮丽的神庙或纪念物，而只是一些古老形式的古代斯巴达所在地村落的聚集，它的外表不如我们所料想到的。在另一方面，如果雅典有同样的遭遇的话，一个普通人从亲眼所看见它的外表来推测，会认为这个城市的势力两倍于它的实际情况。
帕特农遗迹
古代斯巴达所在地
因此，我们不应单凭城市的外表来判断而不考虑它们的实力；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特洛伊远征是过去所有曾经发生过的最大一次远征。同时这次战争不是按照近代战争的规模进行的，这也是真的。我们可否完全相信荷马史诗中的人物，这是颇有问题的；因为他是一个诗人，他的人物可能是夸大了的。就是我们承认这些人物的话，但是阿伽门农的军队似乎也比现在的军队少些。荷马记载船舶的数目是一千二百条。他说每条彼奥提亚船上的水手是一百二十人，每条法罗克提提斯船上的水手是五十人。 [ 注：参阅《伊利亚特》Ⅱ.510，719，中译本，第33－43页。 ] 我认为这些数字是他说明各种船舶上人数的最大量和最小量。总之，在他的船舶目录中，他没有记载水手的数目。这些人不仅是桨手，同时也是战士。关于这点，他在描写法罗克提提斯人的船舶时，说得很清楚，船上的桨手都是弓箭手。除国王和最高官吏外，船上不会有很多不是水手的人，尤其是因为他们必须携带全部军需，横过公海，而且他们的船上没有甲板，是仿照旧日海盗船的形式建造的。因此，如果我们把最大的船和最小的船一般平均数来计算作战的总人数的话，把它当作全希腊共同行动的军队来说，这个数目不是很大的。 [ 注：人数是十万零二千；即一千二百条船，每条船上八十五人。 ]
其所以这样的原因，不是由于人的缺少，而是由于钱的缺少。给养的缺乏使他们不得不减少人数，使他们能够在进行战争的国家中维持生活。就是他们在登陆获得胜利 [ 注：“很明显的，一定是打了一个胜仗，否则他们不可能在他们的阵地周围建筑要塞的。” ] 之后，他们似乎也没有用全部军队作战；他们耕种刻索尼苏斯半岛的土地；并且因为给养不足的缘故，继续劫掠。正因为希腊军队的分散，特洛伊人才设法支持了十年的战争，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那些当时在战场上作战的一部分希腊军队。但是假如当阿伽门农到达时，有充足的给养，假如他们能够利用全部军队连续不断地作战，而不分散他们的军队去劫掠和耕种土地的话，很明显的，他们会很容易地得到胜利的；因为当他们不是全军作战，而只利用他们所能够利用的那一部军队作战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够牵制特洛伊人。因此，假如他们全部军队安定下来，同时进行围攻的话，他们会在更短的时间内，在遭遇着更少的困难中，把特洛伊攻下来的。
事实上，以前的远征，因为金钱的缺乏，都不是真正重要的。这次远征也是一样，虽然它比过去其它远征著名些，但是如果我们检查事实的证据，我们会发见，它并不是如我们所理想的，尤其不是如通过诗人的影响使我们相信的那么重要。
就是在特洛伊战争以后，希腊居民还是在迁动的状态中；在那里经常有迁徙和再定居的事，因而没有和平发展的机会。经过很久之后，希腊军队才从特洛伊回来。这一事实本身就引起许多变化。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有党派斗争；那些被放逐而流亡的人建立了新的城市。特洛伊陷落后六十年，近代的彼奥提亚人 [ 注：“这个种族的一部分人在此以前即定居于彼奥提亚了，其中有些是参加了特洛伊远征的。” ] 被帖撒利人驱逐出阿尼而定居于现在的彼奥提亚地方，此地过去叫卡德密斯。再过二十年后，多利亚人和赫丘利的子孙们占领了伯罗奔尼撒半岛。
这样经过许多年代，遇着许多困难之后，希腊人才能够享受和平的定居生活，人民迁徙的时代才告终结。接着就是殖民时代。 [ 译者注：约公元前十二—六世纪。这里作者把公元前二千年代末至一千年初的希腊移民和后来公元前八—六世纪的大殖民等同看待了。近代史学则将二者作了区别，认为前者基本上是部落移徙，后者是产生阶级社会后的奴隶制城邦殖民。 ] 雅典人殖民于爱奥尼亚和大多数的岛屿上。伯罗奔尼撒人建立大多数殖民地于意大利和西西里，也建立一些殖民地在希腊的其它地方。所有这些殖民地都是在特洛伊战争以后建立的。
三列桨战舰及其桨手
古老的政体是世袭君主制，君主有确定的权力和限制；但是因为希腊的势力增加，获得金钱的重要性愈来愈明显，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建立了僭主政治。收入增加，造船事业兴旺，于是它们的野心开始倾向于海上势力了。
一般人都认为科林斯人是最早采用近代方法建造航海设备的， [ 注：这里似乎是指海港及船坞的建筑和船舶的构造(即船上安置甲板)而言。参阅第9－10页 ] 据说，希腊最早的三列桨大船是在科林斯建造的。当时科林斯有一个造船人阿密恩诺克利，他似乎替萨摩斯人建造了四条船。将近三百年以前(从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时计算起) [ 注：公元前704年。 ] ，阿密恩诺克利到萨摩斯去。历史上所记载的第一次海军战役是科林斯人和科西拉人间的战争，这个战役大约发生在二百六十年以前。 [ 注：公元前664年。 ]
科林斯地峡
科林斯位于地峡之上，自远古以来即为重要的商业中心，虽然古代的交通是在陆地上而不靠海道进行的。住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人和半岛以外的人来往必然经过科林斯的领土。所以科林斯因其财富而势力增加；这一点，古代诗人在科林斯的名字前面，常加一个“富庶的”形容词 [ 注：参阅《伊利亚特》Ⅱ.570，中译本。第37页；品达：《奥林匹亚颂歌》Ⅻ．4。 ] 可以看出来。当希腊的海上运输事业更发达的时候，科林斯人有了一个舰队，***海盗；同时因为它能够在陆地上和海上供给通商的便利，从海陆交通上得来的收入使它富强起来了。
后来爱奥尼亚人也成为一个海上的势力，这是在波斯第一个国王居鲁士 [ 注：公元前559－529年。 ] 和他的儿子冈比西斯 [ 注：公元前529－522年。 ] 的时代。当然，在他们反抗居鲁士的时候，他们有一个时期控制了整个爱奥尼亚海。
当时萨摩斯的僭主波利克拉底 [ 注：公元前532－522年。 ] 利用他的海军，增加了自己的势力。他征服了许多岛屿，累尼亚岛也在内，他把这个岛贡献给提洛岛上的阿波罗神。 [ 注：参阅第252页。 ]
当佛西亚人建立马赛时， [ 译者注：约公元前600年。佛西亚位于小亚细亚，建立马赛时约当公元前七世纪末。马赛在当时叫做马萨利亚。 ] 他们也在一次海上战役中打败了迦太基人。
这些是过去最大的海军，就是这些海军，虽然比特洛伊战争晚了许多世代，似乎有三列桨战舰 [ 译者注：过去最大的船是五十桨大船，现在三列桨战舰上有桨手一百七十人，这是造船术上一大进步。 ] 的还不多；它们和过去一样，还是由一些长船和五十桨大船组织而成的。最早使用三列桨战舰较多的是西西里的僭主们和科西拉人。这正在波斯战争和继冈比西斯为波斯国王的大流士死亡 [ 注：公元前485年。 ] 以前不久。在薛西斯远征之前，希腊没有其它重要的海军。雅典、厄基那和少数其它国家可能已经有了一种所谓海军，但是这些海军主要由一些五十桨大船组织而成的。在这个时期的末期，当雅典和厄基那作战以及外族将要入侵 [ 注：指薛西斯的入侵。这次厄基那战争在第33页中提到了。 ] 的时候，地米斯托克利才说服他的同胞建造船舰，他们利用这些船舰在萨拉米斯作战。就是这些船舰也还不是完全建造了甲板的。
希腊的海军，无论在较远的时代或在较近的时期中，都是这样的；尽管如我所描述的，但这些海军还是各海上强国势力的来源。它们为国家取得收入，是帝国的基础。利用海军征服岛屿，最小的岛屿最先陷落。在领土的扩充中，没有陆地上的战争，只有边疆上的小冲突，没有派遣陆地上的远征军，离开本国去征服别的国家。没有小国在强国领导之下组织起来的同盟，也没有小国自己在平等的基础上组织共同行动的联盟。战争只是邻国间的地方事件而已。 [ 注：“最近于联合行动的是古代卡尔西斯和耶利多里间的战争。在这次战争中，希腊世界其它国家，有些帮助这一边，有些帮助那一边。”这次战争是为了争夺利兰丁平原(参阅希罗多德，Ⅴ．ⅩcⅨ中译本，第558页；斯特累波，Ⅹ．i．11。)。通常认为这次战争发生于公元前7世纪，但是库齐乌斯认为是发生于公元前8世纪(参阅《赫尔密斯》Ⅹ．第220页以下)。 ]
在它们的发展过程中，不同的国家遇着不同的困难。例如爱奥尼亚人的势力很快就兴起来了，但是波斯国王居鲁士和他统治下的波斯人消灭了克劳苏斯 [ 译者注：公元前546年。克劳苏斯是当时最富裕的吕底亚国王。 ] 之后，侵入哈利斯河 [ 译者注：在小亚细亚。 ] 与［爱琴］海间的土地，把大陆上爱奥尼亚人的城市并入波斯帝国之内。后来大流士利用腓尼基人的海军，也征服了一些岛屿。 [ 注：公元前493年。 ]
希腊国家由僭主们统治。僭主们总是考虑他们自己、他们个人的安全和他们自己家族的光耀。因此这些政府的主要政治原则是安全，它们没有值得提及的成就——事实上，除了它们的直接地方利益以外，它们什么事也没有作。 [ 注：“西西里的僭主们是例外，他们扩张了很大的势力。” ] 因此，在长期中，整个希腊的国家不能联合一致，作出什么了不起的事业来，就是单独的城市也缺乏进取心。
但是最后斯巴达***了雅典 [ 注：公元前510年。(昭) ] 以及希腊其它地方的僭主政治。 [ 注：“西西里的僭主政治除外。” ] 希腊其它地方的僭主政治大多数比雅典的僭主政治长久得多。自从多利亚人定居在斯巴达的时候起，斯巴达有一个特别长久的政治混乱时期，但是斯巴达很早就有一个宪法 [ 注：来库古的立法，修昔底德定为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以前四百多年，即约公元前804年；埃拉托色尼定为公元前884年。 ] ，它从来没有过僭主政治。四百多年以来， [ 注：“从这次战争结束时起计算。” ] 他们的政府没有变更，这点不仅是它内部力量的源泉，并且使它能够干涉其它国家的事务。
希腊僭主政治终结不久，波斯人和雅典人发生了马拉松的战役。 [ 注：公元前490年。 ] 十年之后，外族敌人又带着巨大的军队想来征服希腊； [ 注：公元前480年。(昭) ] 在这个危急的时候，斯巴达人指挥希腊的联军，因为他们的势力最为强大，雅典人在被侵略的时候，决心放弃他们的城市，拆毁他们的房屋，登上他们的船舶，全部人民成为水手。共同努力把外族的入侵击退。但是不久之后，希腊人——那些在战争中共同作战的和那些后来背叛波斯而来的——分裂为两个集团：一个集团以雅典为领袖，一个集团以斯巴达为领袖。雅典和斯巴达显然是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一个在陆地上称雄，一个在海上称霸。在一个短时期内，战时的同盟还继续存在；但不久后，争端即起，雅典和斯巴达各有同盟者，彼此间发生了战争，而其余那些自己有纠纷的希腊国家，时而参加这一边，时而参加那一边。所以自从波斯战争终结到伯罗奔尼撒战争开始，中间虽然有些和平的时期，但是就整个情况说来，这两个强国不是彼此间发生战争，就是***它们同盟者的暴动。因此，它们在军事准备方面都达到了高度的水平，同时在危难的艰苦训练中都获得了它们的军事经验。
斯巴达人没有要求他们的同盟国缴纳贡款，但是注意使这些国家都是由那些为着斯巴达的利益而工作的贵族寡头所统治着；而雅典则逐渐夺取它的同盟国的海军(只有开俄斯和列斯堡 [ 注：公元前427年暴动后，丧失了它的独立。参阅第215、216页。 ] 是例外)，要求它的同盟国缴纳贡款。因此，在这次战争中，单独雅典一国所能应用的军队比同盟全盛时期的同盟军的总数还要多些。
在研究过去的历史而得到我的结论时，我认为我们不能相信传说中的每个细节。普通人常常容易不用批判的方式去接受所有古代的故事——就是对于那些和他们本国有关的故事，他们也是这样。例如，多数雅典人以为被哈摩狄阿斯和阿利斯托斋吞所刺杀的希帕库斯 [ 注：公元前514年，关于这个题外的问题，可参阅希罗多德，Ⅴ．Ⅳ，中译本，第535页：Ⅵ．cⅩⅩⅢ；中译本，第610页，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ⅩⅧ．3－5，中译本，第21－22页。 ] 是当时的僭主，而不知道希比亚是庇西斯特拉图的儿子中的最长者和支配者，而希帕库斯和帖撒拉斯只是他的弟弟。 [ 注：“事实是这样的：正在他们准备行刺的那天，当然是在最后的俄顷间，哈摩狄阿斯和阿利斯托斋吞疑心有些同谋者已经把阴谋向希比亚告密了。他们相信希比亚预先受到警告，所以他们避开他。但是他们想在他们被捕之前，作出一番勇敢的事来。他们发现希帕库斯正在利俄科里翁组织泛雅典节游行，他们就把他杀死了。”(参阅第461页以下。按利俄科里翁在雅典内陶器区保护神阿波罗神庙附近。) ]
其它希腊人 [ 注：这些被批评的希腊人中间，无疑的，希罗多德也是一个。关于两个表决权的事，参阅希罗多德，Ⅵ．lⅦ，中译，第590页。 ] 也同样地不但对于记忆模糊的过去，而且对于当代的历史，有许多不正确的猜想。例如，一般人相信斯巴达国王每人有两个表决权，而事实上他们每人只有一个表决权；也有人相信斯巴达人有一个名叫“彼塔那”团的军队。这样的一队兵士是根本没有的。事实上，大多数人不愿意找麻烦去寻求真理，而很容易听到一个故事就相信它了。
但是，我相信，我根据上面的证据而得到的结论是不会有很大的错误的。这比诗人的证据更好些，因为诗人常常夸大他们的主题的重要性；也比散文编年史家的证据更好些，因为他们所关心的不在于说出事情的真相而在于引起听众的兴趣， [ 注：诗人和早期历史家的著作，通常都是通过公开朗诵的方式传达到民众面前。 ] 他们的可靠性是经不起检查的；他们的题材，由于时间的遥远，迷失于不可信的神话境界中。如果我们考虑到我们是研究古代历史的话，我们可以要求只用最明显的证据，得到合乎情理的正确结论。至于目前这次战争，纵或普通人很容易想到他们所正在进行的战争是所有的战争中最伟大的；同时，当战争完结的时候，他们又回转来对于更古远的事迹感叹欣赏了；但是任何人，只要看到事实的本身，就会知道这次战争是所有的战争中最伟大的一次战争了。
在这部历史著作中，我利用了一些现成的演说辞，有些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发表的；有些是在战争时期中发表的。我亲自听到的演说辞中的确实词句，我很难记得了，从各种来源告诉我的人也觉得有同样的困难；所以我的方法是这样的：一方面尽量保持实际上所讲的话的大意；同时使演说者说出我认为每个场合所要求他们说出的话语来。
关于战争事件的叙述，我确定了一个原则：不要偶然听到一个故事就写下来，甚至也不单凭我自己的一般印象作为根据；我所描述的事件，不是我亲自看见的，就是我从那些亲自看见这些事情的人那里听到后，经过我仔细考核过了的。就是这样，真理还是不容易发现的：不同的目击者对于同一个事件，有不同的说法，由于他们或者偏袒这一边，或者偏袒那一边，或者由于记忆的不完全。我这部历史著作很可能读起来不引人入胜，因为书中缺少虚构的故事。但是如果那些想要清楚地了解过去所发生的事件和将来也会发生的类似的事件(因为人性总是人性)的人，认为我的著作还有一点益处的话，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著作不是只想迎合群众一时的嗜好，而是想垂诸永远的。
过去最伟大的战争是波斯战争，但是那次战争在两次海军战役 [ 注：阿提密喜安之役和萨拉米斯之役。 ] 和两次陆军战役 [ 注：德摩比利之役和普拉提亚之役。 ] 中就迅速地决定了胜负。而伯罗奔尼撒战争不仅继续了一个很长的时间；并且在整个过程中，给希腊带来了空前的痛苦。过去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城市被攻陷，被破坏， [ 注：“这些城市有些被攻陷后，即有新的居民移住。”例如索利安姆(第126页)，波提狄亚(第154页)，安那克托里安(第200页)，赛翁尼(第377页)和弥罗斯(第491页)。 ] 有些是外族军队做的， [ 注：例如科罗封(第202页)，密卡利苏斯(第618页)。 ] 有些是希腊国家自己做的； [ 注：例如普拉提亚(第229页)。泰里亚(第300页)。 ] 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流亡者；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生命的丧失——有些在实际的战斗中，有些是在国内***中。过去有许多奇怪的古老故事，在近代的经验中没有得到证实的，现在都变为可信了。例如，广大地区受到猛烈地震的影响；日蚀和月蚀比过去从来所记载的都频繁些；在全希腊各地区有广泛的旱灾，继以饥馑；有严重的瘟疫，它所伤害的生命比任何其它单独的因素更加多些。战争爆发后，所有这一切的灾难都一齐降到希腊来了。
当雅典人和伯罗奔尼撒人破坏了攻陷优卑亚后所订立的三十年休战和约 [ 注：公元前445年。参阅第79页。 ] 时，战争就开始了。至于他们破坏和约的原因，我首先说明双方争执的理由和他们利益冲突的特殊事件，使每个人都毫无问题地知道引起这次希腊大战的原因。但是这次战争的真正原因，照我看来，常常被争执的言词掩盖了。使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和因而引起斯巴达的恐惧。双方所公开表示破坏和约而宣布战争的原因我在下面要说到的。
更新于：3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