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桥啦!”·第三
“炸桥啦!”·第三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漫长的战斗》
出自————《战争通史》
(6月27日-28日)
1
当参议员诺兰德和康纳利正在参议院争辩时,而在汉城,国防部长申善模正在敲李总统卧室的门。这是6月27日凌晨2点,李夫人感到准有不祥之事发生。“阁下”,申激动地说:“我们必须离开汉城!”
“不!”李把门敲得呼呼直响气愤地喊道“誓死保卫汉城!我决不离开!”几分钟后,一位警官到了。他递给总统一份报告:坦克已到达市郊。这下子,李匆忙穿起衣服,没觉察到这个报告是个计策。他与顾问们见面时,表示同意撤离首都。一位前总理敦促他们到汉江的南岸,然后把桥炸掉。这将不仅阻止朝鲜人民军过江而且迫使韩***队在首都作战。
他们决定在早上7点用一专列疏散政府高级官员及其家眷。普通官员将在一个小时后乘第二列火车离开。总统一行整理行装。大约4点钟乘车穿过漆黑一团的街道奔往火车站的专列。不久,专列过了汉江直驶大田。
外交部长卞荣泰和另外两位官员准备去美国大使馆,告诉穆乔他们对李承晚内阁会议决定表示不满。他们发现大使馆正在焚毁绝密文件,火光熊熊。大厅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箱子和旅行包。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们正在用钍炸弹破坏译码机器,精力旺盛的警卫官员亲自抡起大锤砸碎电话交换机。他们要干什么?卞问穆乔,穆乔面色镇静,没有做明确的劝告但向他们保证他不会离开汉城。
大使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他让他的手下人被北朝鲜人抓住,他将受到严厉谴责。但如果他让他们走得太早,他也会遭到非难。大约清晨5点,穆乔,一位实干者,决定撤离所有人员,他本人和少数几个志愿者除外。一小时后,他打电报给国务院说李承晚和大多数内阁成员已离开,“我建议与少数几个志愿者继续留在汉城直至最后关头。”但他接到命令“在无法安全脱身之前”加入李承晚的队伍。
火车站里几乎一片惊慌。上午7点,内阁成员的专列拥挤不堪,有许多人爬到车厢顶上。而高级官员却没几位上了车,大多都被那些坚持带走家财的夫人们拖延了。
韩国官员百姓都在慌乱地打算逃跑。那些错过了头班车的人们正准备乘8点钟的专列,但站长拒绝发车,原因是他没有接到命令。谁都找不到交通部长。北朝鲜飞机撒的传单满街都是,要南朝鲜投降了事。国防部长申善模担心如果士兵们知道他们的政府已经逃跑就不会作战了。他还担心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会堵塞汉江大桥。因此在上午10点广播了一个称政府仍在指挥,没有离开城市的声明。这一招儿具有戏剧性的效果。秩序相对地恢复,许多人放心地回家了。
但是负责公布消息的头目听到这个弥天大谎被激怒了。他给申打电话表示抗议。国防部长答应更正报导并在上午11点HLKA广播电台宣布政府的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了,不过,包括副总统在内的一些人还留在汉城。但是行使职责的政府却没有了。
上午11点40分,李承晚的火车到达了大邱,此地在汉城东南150多英里。他踏上站台时显得憔悴。“我犯了平生大错,”他说。他的顾问试图使他平静下来,但他死倔不听。他非得回去不可。一小时内,火车向北开去。李夫人关心他的身体,递给他一杯茶,但他没理睬,双目紧盯着窗外。“我们一到水原,”他喃喃地说,“就能乘小汽车返回汉城。”当火车返回途中到达大田时,交通部长告诉他汉城已落入“赤色分子”手中。李承晚和他的随行人员进入站长室短暂休息;在那儿,总统听穆乔的助手说联合国通过了谴责北朝鲜的决议,杜鲁门总统将派遣军事力量。李承晚由悲转喜,决定将南朝鲜的第六大城市大田当作他的临时首都。
穆乔已经通知其他外国外交官们说美国人正在乘飞机撤离。法国代办让他的妻儿和美国妇女一起离开,但由于许多法国公民,尤其是天主教教士拒绝离开,他本人因此决定留下。英国公使维维安·霍尔特,一位单身汉,也拒不离开。当罗马教廷驻朝鲜宗座代表帕特里克·伯恩主教听说所有剩下来的美国人都被汽车送到金浦机场时,他召见了他的秘书威廉·布思神父并让他安排所有外国教士撤离。他自己留下了。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日本曾是囚犯,因而也不怕北朝鲜人。
这个爱尔兰裔美国人伯恩告诉穆乔,“我的职责是留下”。布思神父回来报告说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他已从他的上级——卡罗尔主教那儿得到允许和主教呆在一起。伯恩主教,这位身材修长,头发灰白,长着一双快乐的蓝灰色眼睛的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布思的手。他俩都不知道这个地区其他外国天主教教士们也都将仿效他们的榜样。新教牧师们都离开了,只有拉里·泽勒斯和其他5个卫理公会传教士被隔断在开城。
穆乔在住宅中打点了一些随身物品,然后开车直奔美军顾问团总部,在那里,他了解到有一批15名代表麦克阿瑟的军官在大约下午6点将到达水原机场。他离开汉城的最后时刻到了。
10个人围坐在韩***队司令部的天鹅绒覆盖的圆桌旁,他们是总参谋部的全体人员,4个内阁部长和豪斯曼上尉。如往常一样,参谋长蔡胖子坐在桌首主持会议。“我们必须战斗到底!”国防部长申恳求说;“让我们宣誓!”
豪斯曼上尉说:“等一等,”他让他的司机去旁边他的房子,“在我卧室壁柜的上层有一瓶威士忌,把它拿来。”
几分钟后,他们举杯宣誓战斗到底,如果必要,不惜生死。他们决定在距汉城和水原之间的安养建立司令部。大家走了之后,蔡胖子抽出他的左轮手枪放在桌上。
大约下午2点30分,一支小护送车队——蔡胖子不在内——开过了汉江桥。车队的电台从麦克阿瑟那儿收到消息,命令美军顾问团“坚守原岗位”。有限的美国海军部队不久就到达。重大的决定正在拟定之中。“欢呼吧”,豪斯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统统回你们司令部去!”然后命令一个韩国爆破工兵撤除放在桥上的炸药。
豪斯曼想起蔡胖子还把他的手枪放在桌上呆坐着。他命令司机迅速开车去司令部,祈求在蔡胖子打穿他自己的脑袋前赶到那儿。他快步冲上楼梯来到办公室。蔡胖子还坐在桌旁,手枪也仍放在那儿。豪斯曼告诉了他从麦克阿瑟那里传来的消息。豪斯曼离开房间,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一个当务之急就是去让朝鲜人都听到从东京传来的消息。大约下午4点30分,HLKA电台广播说麦克阿瑟司令部正在汉城建立一个战斗指挥部。美国人答应空军将直接参加明天早上的战斗。“国防军决心坚守他们现在的阵地。”广播在军乐之间每10分钟就这么重复一次。人们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具有魔力的名字麦克阿瑟产生了效果。
汉城的北面,朝鲜人民军重兵压境。韩***队的残部正在溃退。有一些完全溃乱,有一些顽强战斗。他们没有反坦克地雷,杀伤性地雷也所剩无几。但是,韩***队工兵学校一位指挥官匆忙组成的一个小组,用炸药在汉城北边几公里的一个桥上摧毁了4辆坦克。
就在几乎人人都打算离开朝鲜时,穆乔的副领事哈罗德·诺布尔一直竭尽全力想从东京赶到朝鲜去。终于,他在那个早上离开了日本,但是C-54飞机在途中耽搁,直到下午2点才在金浦着陆。出生在朝鲜一个传教士家庭的诺布尔,永远忘不了他在机场听见到的景象。200人焦急地等待登上他刚离开的飞机,为的是能去安全之地东京。逃跑的美国海军陆战队,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戴着杂色帽子的海盗,他们正从行李里倒出不重要的东西,开盖的空箱子乱丢在沥青路上。
二秘汤姆·科里含糊不清地告诉诺布尔汉城已被占领,北朝鲜人已过了汉江,目前正在汉城郊外大工业区永登浦。“如果你想活一条命,就乘飞机回去!”
“穆乔在哪儿?我必须和他在一块儿,”诺布尔坚持说,他以前在陆军情报部门工作过。
“他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诺布尔决心与李承晚政府在一起,直到得到命令,“政府在哪儿?”
“没有政府让你去找了!它垮台啦!”
诺布尔震惊了,但仍坚定不移。他从东京一路赶来不是为了逃跑,同时,没有后悔药吃了。他向大使馆安全官员询问:“穆乔怎么样了?”
“哦,他被关在他的房子里了,如果你想当个囚犯,你就去找他吧。”
正在这时,一个海军上士艾尔·埃姆斯利坐着吉普车来了,吉普拖车上堆着高高的行李包。诺布尔想,搭车去釜山吗?他至多想去水原。如果美军顾问团不在那儿,他就继续南行。一个海军陆战队员给了埃姆斯利和诺布尔一支卡宾枪、一支45毫米口径手枪和一些弹夹,因为他们要经过永登浦,这个地方据说被北朝鲜人占领了。
他们开车向南经过郊区、要道路口和铁路,诺布尔一路上举着卡宾枪随时准备开火。街上空荡荡,寂静中透出不祥,但他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几分钟后,他们安全地通过了这座城市。驶进水原时,诺布尔让埃姆斯利把车开到机场去,美军顾问团可能驻在那儿。如果那儿有相当于政府的机构,他就加入其中。否则,他将继续向釜山方向去。当他们快到机场时,一辆墨丘利牌汽车急速朝他们开来,穆乔在驾驶座上,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助手。诺布尔激动地挥着手。两辆车停下了,诺布尔跑向穆乔的车。
“你究竟打算去哪儿?”大使粗暴地问。“日本吗?”
“不,我报到。”
“哦,上来,”他说道。
在水原西面约2公里的一个农业学院建立了韩国和美国联合指挥司令部后,穆乔和诺布尔去机场迎接美军指挥官约翰·H·丘奇将军。他们接近短短的着陆跑道时,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他们俩绕着草坪漫步,向美军顾问团官员们询问,那些人正等着撤往日本。突然,从汉城的韩***队司令部传来一个消息:所有机场上的美军顾问团军官们和人员整装返回汉城。诺布尔从没见过这么士气低落的队伍。
大约下午6点,诺布尔和穆乔听到一架飞机从西边向停机坪飞来。C-47载着丘奇停在他们身边。穆乔领着一行人来到农业学院,那儿准备了晚餐。就在他们吃晚餐的那个小木房里,设立了丘奇的办公处和使馆办公处,这座木房简陋残破,几乎没有家具。丘奇坚持要去汉城,以便他能了解形势,但穆乔说不可能。往最好处说,丘奇会迷路,往最糟处说,不是被俘就是送命。
在大田的南面,穆乔的助手欧内斯特·德鲁姆赖特赶上了李总统,他正在他的夏日别墅。总统情绪不佳。他讥讽地抨击缺乏美***事援助,尤其是杜勒斯最近允诺美国绝不会抛弃朝鲜之后。哦,美国的军队在哪儿呢?他声称整个败仗都是因为美国说话不算数。
德鲁姆赖特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不公正的。但他始终保持镇静,直到李总统发完牢骚。他不像穆乔,显得教条并容易发脾气。他只是简单地说他为总统效劳,尽其所为,然后就走了。在等待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和汉城联系上了。遭破坏的大使馆电话交换机终于修好了。美军顾问团的上校W·H·S·赖特仍在韩***队司令部,报告说丘奇和穆乔目前在水原。德鲁姆赖特匆忙来到省长家,李承晚和夫人已搬到那儿。李的情绪好多了,尤其是听到麦克阿瑟的消息后,“太好了。”
当德鲁姆赖特告诉他丘奇到来时李不停地说:“我要回汉城!”到这时,许多文职政府领导人来了,成群地在省长房屋中团团转,交换小道消息,传递最新传言。
德鲁姆赖特告诉李总统,杜鲁门总统已命令麦克阿瑟向三八线以南的朝鲜提供海空军援助。美国飞机已经在汉城北边攻击敌人的坦克并摧毁其运输线。情绪高昂的李总统紧握双手祈祷,大喊他一定要去电台讲话,鼓舞他的人民!这事迅速安排妥当了。很快,李总统在大田电台讲了话。这是自战争开始以来,人们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在汉城西边几英里的金浦机场,两架飞机正在跑道的尽头燃烧。一架C-54飞机在头上盘旋。4个美国记者的脸紧贴着有机玻璃舷窗。他们能看见下面美国人激动地挥动着床单和枕巾,这是金浦仍在友方手中的信号。
飞机着陆了,但发动机仍在吼叫。记者们——《芝加哥每日新闻》的凯斯·比奇,《纽约先驱论坛报》的玛格丽特·希金斯,《纽约时报》的伯顿·克兰和《时代》周刊的弗兰克·吉布尼——走下飞机。吉布尼曾劝说希金斯不要一起来。朝鲜可不是女人来的地方。意识到她的一些同事们不喜欢她的那股冲闯劲,希金斯认为她与任何男人不相上下并在欧洲证实了这点。对她来说,朝鲜不只是一个新闻,而且是一次十字军东征。
当乘客们挤上飞机时,机务长提议这4个记者回到飞机上。可回答是:“我们就留下不走了。”
“你们疯了,”机务长喊道,砰地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机门。
飞机轰鸣着飞走了。一阵可怕的寂静。比奇看看四周想,“瞧,我们跑来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附近有3辆军用卡车,堆满了丢弃的箱子和提包。停车场上挤满了丢弃的美国车,足有二十多辆。有的车钥匙还在点火装置上。吉布尼和克兰上了一辆吉普车。希金斯搞到一辆斯图贝克牌车,比奇取了一辆新的道奇车。约在8点钟,3辆车向北朝着战场开去。去汉城的路上挤满朝相反方向逃跑的难民。用树枝伪装起来的卡车正三摇两晃,威胁着吉普上和骑在马上的韩国士兵。
当这支小小的美国车队经过时,人们欢呼招手,希金斯又激动又惊恐。朝鲜人不管是美国的什么东西都产生希望,真令人悲哀。比奇按着他的汽车喇叭高喊着鼓舞人心的蠢话,这时又开始下雨了。“这些可怜的傻瓜们不知道我们不过只是4个记者,其中一个还是妇女。我手按喇叭也像个傻瓜一样大笑。我高兴得忘乎所以。我不正是民主的象征吗?”
他们向左开到汉江桥上。这是一座高水平的钢筋水泥桥,人们一点也不知道这桥仍然安上了炸药。豪斯曼的命令无人理睬。汉城的街上没有恐慌。士兵们乘着卡车、吉普车、旧出租车、老掉牙的公共汽车和电车经过时,人们正安静地向南走去,唱着歌的士兵们并排而行。
记者们径直奔向美军顾问团总部,它靠近韩***队司令部,是一个阴暗的灰色石头建筑。赖特上校告诉他们敌人离这里只有12英里了。形势多变但充满希望。“南朝鲜人患有恐坦克症。这就是这次退却的部分原因。”
记者们正离开时,蔡胖子将军步履蹒跚地走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们打得很苦,形势现在好些了。”
玛吉·希金斯在赖特上校指挥部分得了一个住处,其他3位记者和一个副官住一起。
精疲力竭的记者们踡曲在帆布床上睡着不久,一个正在穿裤子的美军顾问团军官喊醒了他们。“他们进城了!朝水原来了!”有人跑下门厅嘲弄地大叫,“美军顾问团——亲亲我的屁股,再见了!”
比奇、克兰和吉布尼匆忙地穿衣,收起他们的打字机和行李包。一个美国少校告诉他们,敌人的坦克正向汉江桥开来。他劝告说:“如果我是你们,我也去那儿。如果你们抓紧,还有时间赶到那儿。”
克兰开着吉普车,这3个男人穿过漆黑的街道向汉江桥那边开去。人人都在寻路朝那儿跑。克兰为抓紧时间在路上左侧逆行,叫比奇精神紧张不已。迫击炮炮弹不断在附近爆炸。
靠近桥时,他们看见豪斯曼上尉就在前头。蔡将军比他们先行几分钟,已经过了汉江。玛吉·希金斯在一辆吉普车上紧跟着赖特上校,只比比奇他们落后几分钟。
因为桥上的路面很窄,一群难民、牛车和自行车挡住了比奇的吉普车。比奇、克兰和吉布尼下车走上前去看出了什么事,然后失望地回到车上。炮声更响了。桥的那一头——安全地带——仅有100码之遥了。克兰拼死命地转动方向盘。“如果我们不在总部停留,我们现在早过桥了。”
在总部停留是比奇的主意,此刻他自己恨得要命。“这不是去想已做过什么的时候,而是考虑究竟现在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烦躁地说。吉布尼正坐在司机座旁边,一声不吭。突然,天空被一巨大的橙红色火焰照亮了。
他们前面的整个世界爆炸了。比奇看见一满卡车的士兵可怕地被炸飞到空中。他本人的吉普车猛的向后退了15英尺。
豪斯曼的吉普车过桥后几秒钟,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就在吉普车向上弹起时,他的两耳听到了响声。吉普车随着一阵响声坠落在地,却没有翻车。豪斯曼想这一定是一颗炮弹,于是他驱车向南直冲而去。
桥已炸成两半。豪斯曼身后横过一道大裂口,2个记者茫然地站在桥的北半截上。克兰用干巴巴的声音说:“我被打中了,我看不见。我的眼睛有血。”
吉布尼的眼镜粉碎了,也在流血。比奇想这是多精彩的镜头啊!那些坦克一定是把火力集中在桥上了。
但这不是大炮或坦克开火。有人惊慌失措炸毁了大桥。炸死的和垂死的人布满桥上。汽车连人栽进75英尺深的江水中。有些难民们认为江水更安全,正纷纷往水里跳。
“一定还有另一发炮弹,”比奇说。“咱们离开这儿吧。”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桥在燃烧。伤员们在喊救命。比奇围绕着那辆卡车残骸和车上的死人转了转。他靠着呲牙咧嘴的断桥边沿,向黑黑的江水看了看。吉普车已无路可走了。
克兰血流如注,眼睛已失明。比奇从他的提包中找到一件内衣包住了克兰的头。他还带着打字机。眼前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新闻,如果他能活着写出来的话。3个疲倦不堪的记者慢慢地回身向汉城方向走去,他们不知道玛吉的情况怎样。比奇感到垮掉了,精疲力尽。那天晚上早些时候,他们一直互相祝贺找到了汉城这个地方发独家新闻报导。汉城却压在了他们头上。
他们决定回到美军顾问团总部。如果他们要被抓住,那块美国地盘也是最好的场所。比奇希望玛吉还在那儿。
当玛吉和她的司机看见一道橙红色的闪电撕破天空时,司机大叫:“炸桥了!”他掉转吉普车往回开到美军顾问团总部。赖特上校的吉普车紧跟其后。在不时划破了黑暗夜空的炮弹爆炸火光中,他们发现参谋长正在召集人员。赖特感到厌恶。“韩国人甚至没有给我们一个警告就炸了那座桥,”他向玛吉解释道。“太快了。”城市的大部分却仍在韩国人手中。
玛吉越来越紧张,但赖特用平静的权威口气说:“大家听着,没有人能靠自己迅速撤退。我们一起都在这儿。”他们要找另一条路线离开汉城。可能是座铁路桥,然后他们也能保住车辆。一个大约60辆吉普车、卡车和武器弹药车的车队不久开着车灯离开了。由于没有找到铁路桥,最后他们又停下了。玛吉挂念着他的3个同伴。
“哦,他们可有充分时间,”一位作战军官说。“他们此刻可能在水原,枪在你前头发新闻呢。”她想象他们3人已舒适地安顿好了,在键盘上用全力敲出他们的报导呢。她决心要过江,哪怕是要游过去。赖特上校注意到她低沉的情绪。“孩子,怎么了?担心你弄不出你的报导吗?”她什么也没说。“看,固定这个无线电转向架,如果你的文字不长,我们可以试着为你送出消息。”她愁眉不展地坐在吉普车里等待着天亮。
6月28日,星期三,第一道曙光出现在天际时,玛吉恢复了生气。她把打字机放在吉普车的车盖上开始拼命地打起字来。难民们的队伍在此经过,很多人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位穿着海军衫和迷彩上装的年轻美国人远远地在烟雾中拼命地打字。
比奇、克兰和吉布尼也仍然还在汉城倒霉的北岸。他们在美军顾问团总部过了一夜。一个朝鲜下士说他知道一条过江的路,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吉布尼抽出他的海军谍报员证件烧了。“以防万一,我们不留它。”伯顿·克兰伸手拿了他的皮夹。他在美国的战略情报局干过,他也把证件烧了,比奇摸出了证件。他有上次战争留下的海军陆战队证件,因此,没必要毁了它。
当他们乘着两辆吉普车沿着汉江北岸向上游出发时,天色灰白了。就在他们背后的山上传来激烈的枪声。他们终于在江水的支流上——不是汉江——找到了桥,但也断了。数百穿着白衣裳的朝鲜人正在涉水渡江。和吉布尼坐在第一辆吉普车里的一个韩国士兵把车开进水中,向江那边开去。比奇开的第二辆吉普车在中游受阻,毫无指望地陷入泥里。但一群朝鲜人抬起汽车运到了对岸,而比奇一直坐在司机驾驶室里。
他们向着汉江进发,发现岸上挤满了那些盼望过江到安全地带的朝鲜人。江太深了无法涉水,只有用几个小船和筏子摆渡。过了江,他们看见一个大空筏子。一个年轻的韩国士兵和吉布尼坐一条小船去搞到它,克兰和比奇在岸上等着。比奇感到好多了。他说,“我不想谈这个,伯顿,这是从硫黄岛以来第一次我感到还活着。”
“我知道你的意思。”
2
在华盛顿。正是晚餐时间。6月27日对于总统来说又是一个闹哄哄的日子。那天上午他接见过副总统和14个国会议员——9个民主党人和5个共和党人。他坐在艾奇逊旁边,让这位国务卿介绍朝鲜危机的概况。军事形势危急,许多国家担心美国可能不会采取足够强硬的措施去击退入侵者。艾奇逊说,未遭抗击的侵略肯定会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
艾奇逊的话讲完后,杜鲁门宣布,“我已命令美国空军和海军力量给韩国政府军队以掩护和援助。”杜鲁门请大家提出问题并讨论。大家对于总统采取的行动没有反对意见。当国会议员们从白宫会议室鱼贯而出时,被那些刚刚得到杜鲁门声明副本的记者们围住了,这个声明不仅要求采取行动反对北朝鲜,而且警告中国共产主义分子不要袭击台湾。参议员布里奇斯说:“我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行动。”另一位共和党参议员,新泽西洲的H·亚历山大·史密斯表示同意。一位未明身份的与会者告诉《纽约时报》的詹姆斯·雷斯顿:“总统的决定扯出了数不清的麻烦。”《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注意到当杜鲁门走过街道去布莱尔大厦进午餐时是“满面笑容。”而他的顾问们却是“一脸愁容”。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约瑟夫·哈奇生动地描述了总统声明对华盛顿政界的影响:他在这个城市内外居住工作了20年,他从没有感到在首都有这样的宽慰和团结的意识。最令人好奇的是和前一天沉闷的气氛相对比,当时人们普遍认为杜鲁门将坐失时机,并且做些毫无效果或华丽不实的事。“我从没见过华盛顿这么一大部分人几乎一致满意政府的决定。”股票市场行情也看涨了。
那天下午在联合国安理会有个戏剧性的会议。许多人担心苏联代表马立克会出席会议。头天晚上,查尔斯·“基普”·波伦和乔冶·凯南已经向杜鲁门保证马立克不会出席。这两位苏联问题专家指出莫斯科不会迅速做出决定。
当马立克出现在斯德哥尔摩大厅进午餐时,秘书长赖伊请他出席那大下午的会议。这将对苏联极为有利。这个苏联人说:“不,我不参加。”听到此话,欧内斯特·格罗斯宽慰地松了一口气。当他和赖伊开车去成功湖时,美国人谴责他作为老朋友,竟打算说服马立克出席。“特里夫,你能想象出如果他接受了你的邀请将会发生什么事吗?”格罗斯想,在有记录的历史以来,第一次有一个世界组织投票用武力阻止武装侵略。“无论幸运与否,这对哈里·杜鲁门是个重大胜利。”
在伦敦,艾德礼首相对下院宣读了杜鲁门的决议。“这(北朝鲜进攻)是赤裸裸的侵略行为,”他评论道,“必须制止。”他说在联合国的英国代表已奉命支持美国的决议。在安理会上,只有南斯拉夫反对这项决定,杜鲁门在美国从来没有如此博得人心。
更新于:1个月前